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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沉戬]桃之夭夭 　　*注：此为同人，仅为自娱。原则上贴在自己blog上，遵循一切同人原则。同人的目标则是电视剧《宝莲灯》的同人《杨戬——人生长恨水长东》by水明石，不过。。。呃，好吧，请把最后那段小玉的戏份去掉，我是无可救药的he主义者，即使被虐得觉得be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。。另外，原文慎入，后妈很可怕。。 ============== 　　这一片桃林，花开得繁复艳丽，粉红色深深浅浅，绵延漫天。 　　青年眯起右眼，轻轻摘下左眼上黑色眼罩，惨白的左眼中，瞳仁已经不见，尽是血色。那血色当中，偏偏又镀着奇异的金，几丝几缕杂在鲜红之中，形成诡异的艳丽。 　　一阵风吹过，柔弱的花瓣落下，有几片落在青年发间，他伸出手，极其轻柔地拈起花瓣，托在掌中。那轻颤着的半透明粉色，却像极那个坚强到冷硬的人的肤色。 　　青年目光中露出些许温柔，他本来神色甚是冷酷，配上鬓边斑白的发，让人有些不敢直视。若非相貌甚是年轻，定让人看作是威严老者。只有这时，在他凝视这花瓣的片刻，那唇边始终不变的微笑，才有些真正的笑意。 　　他开口，声音极低，却又温柔：“舅舅，那女人越发不知收敛。若不是想着她是你记挂着的娘亲，我真的想杀了她……” 　　他语中杀气使得掌上花瓣无法承受，从他手中缓缓飘落。青年急忙敛了杀气，重新把花瓣托起，眼神换上温柔，微笑摇头：“就算、就算她，和我们，已经把亲情磨损殆尽，舅舅你还是要护得我们周全……舅舅，我有时当真想把所有人都杀死，外婆、娘、父亲……当然还有，最该死的，我。” 　　他左眼疼了起来，右眼不停地落泪，左眼却殷红如血，半点泪水皆无。 　　桃花诡异地落着，在他身边包围。 　　青年并没有发现这异常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着花瓣诉说着。 　　“梅山老四死了，百花仙子那那女人死了，嫦娥疯了……舅舅，梅山老四不能不死，百花仙子你本来也要杀的，至于嫦娥……她得了舅舅你的爱恋，我不知有多嫉妒，而今，她却想解脱……你不要怪我，我毕竟没有下手。而且，疯了也好，不是吗？” 　　“疯了，就不会知道自己身在地狱。她毕竟是你爱的人，虽然虚荣浅薄，可你总是更关心她的吧？”青年微微叹了口气，“你关心得太多，就算不值。我弄出你的虚像，让他们以为还有希望，你一定很欣慰……” 　　“你从来都不希望我们知道事情真相，你希望我们在你的牺牲之下毫不知情地，带着对你的恨意过着幸福生活……”左眼内血丝渐渐聚合，几乎要盈出眼眶，“所以我也不让他们知道你死了，彻底地消散在封神台上……” 　　他左眼血泪终于落了下来，嫣红色沿着脸颊，落在掌中花瓣上：“舅舅，只有我知道你死了，只有我……我偷偷从封神台废墟把这桃花移出来，只有我知道这里是你魂魄消散的地方，而不是那竹屋。舅舅，只有这一点上，你是我一个人的。” 　　他的眼愈发疼痛，却浑然不觉：“我最终没有和小玉成婚。我注定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。舅舅，在那水镜中的三千年，我早已明悟。沉香此生，只会带着这些记忆，活下去。” 　　沉香说着，指腹轻轻摩挲那柔腻花瓣，不敢用力，生怕碎了它：“我一遍遍想着，想我对你的伤害，想我的自私浅薄无情无义。我想，那黑水狱中，我为何对你有那么大的恨意，竟然如此折磨你；在刘家村里，我为何不肯去探望你，过去了那么一次，竟然是为了用剑刺伤你……” 　　他左眼的血不停流着，渐渐混上了金色，直直滴在地上。 　　“那三千年里，到了最后，我每时每刻都在忍耐。我要自己看着，舅舅你受的每一点苦我都看着，然后把它刻在心里。我不会昏过去，舅舅。连龙四都会在折磨过你之后抱着你哭，我却没有半分手软……” 　　他古怪地笑着，鬓边的发竟然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变白。他自己也知道，每一次到了这桃花林里，他一头斑白的发都会变成全白。只是在出林之前，他会施个障眼法遮过去罢了。 　　已经十年多了，没有人知道每年桃花最盛的时候，他会来到这一片他自己移植的桃林中，傻子一样不吃不喝几日，只是对着桃花傻傻说着话。往往说到后来已是泪血俱下，沉香有时想，这一片桃花林开得如此之好，应该是他的血浇灌出来的。 　　尤其是直接从封神台下移来的这一株，杨戬魂魄消散所成的灿烂桃花。 　　所有人都以为竹屋中那金锁化出来的身体是杨戬，只有他明白，他的舅舅早就魂飞魄散了，只留下一树桃花。 　　沉香能活下来，其实无非两个原因。 　　一是，他还有这一树桃花。 　　二是，杨戬受的每一日苦，他都要以一年偿还。是他害了舅舅，所以他要代替舅舅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，即使痛苦。所以他要为自己惩罚他自己，让他每天置身于地狱最底层，要让心承受无尽折磨，不得脱身。 　　沉香低下头，轻轻吻上手中花瓣，像是吻着那人的唇。 　　在杨戬活着的时候，甚至在水镜中那三千年看着幻影的时候，他始终不想、或者没有机会这么做。 　　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，连幻影也不再出现。只有他自己幻化出来的那个“杨戬”，还在竹屋里保持温和笑容。 　　才过了十几年，他一头黑发早已尽数成雪，血泪也都快流得干净。真不知道那过去的漫长岁月，舅舅是怎么撑下来的。 　　想到那人只对着自己等几人的温柔，沉香又觉心头刀割一般，几乎昏过去。 　　却是昏不过去的。他不是那些女人，他没那么脆弱。所有的痛苦他都要睁大眼睛看着承受着，就如在水镜中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折磨舅舅一般。 　　那是他仅有的，和那人的接触之一。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是怎么斩断那人对亲情最后的企盼的，心头的疼痛，是他的爱情唯一能拥有的感觉。 　　柔软的花瓣忽然添了重量一般，有什么软软地挤进他怀里，很轻很轻。 　　沉香睁开眼，血色的左眸中，映出了怀中身影。 　　——那消瘦的身体，温柔却疲惫的眉眼，唇边那一缕总是有几分苦涩的微笑…… 　　“舅舅……”沉香呆呆地，口中吐出两个字。 　 怀里的人几乎没有重量，身周笼着一层雾一般的光芒，像是随时可能消失一般。 　　沉香屏住了呼吸，带着金色的血落下，他抹了下眼睛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。 　　可那眉那眼，那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神态，天上地下，没有第二个人会具有。 　　沉香经常在想，母亲小玉哪吒他们为什么都分辩不出来那个假杨戬呢？那具他幻化出来的身体，哪有半分舅舅的神韵？就算相貌一模一样，也不过是表象而已。 　　或者，骗过他们的始终不是沉香，而是他们自己。 　　甚至如果给他们一个选择，让他们重回到伏羲水镜外，他们是不是宁可什么都不知道，继续恨着舅舅过着一辈子，也不愿像现在一般活在真实的痛苦中？ 　　沉香早看明白了自己这些人的自私无情，关系和舅舅越近，越是将他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。他有的时候也想，或者外婆身上，也有死物的血统吧。这一家人一个个都自私透顶，除了舅舅，竟没有半个例外。 　　自己自然更不是。 　　沉香低下头去，唇掠过怀中人发梢，是很真实的触感。他小心抱紧怀中身体，开始明了这并非幻觉：“舅舅，你……是你？” 　　那极轻极瘦的人缓缓睁开眼，幽黑深邃。只是淡淡一转，自有无数情绪隐藏其中。 　　而今，沉香却看得懂了。 　　玉帝那死物，终究还是有了一点人的情。他留下了这株桃花，也是在杨戬散归天地之时，留下了最后一点魂魄。 　　这一点生机被沉香移植出来，被他倾心照顾血泪浇灌，又得了沉香气息。如今的沉香论起实力来，在天界也绝对能排的上前列。尤其这十年间他几乎是拼了命地修炼，几乎可说是一日千里，进境飞快。杨戬和他是甥舅之亲，本就血脉相通，这么一点点汲取他的气息，竟然能凝成形了。 　　沉香马上想明白这前后，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。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，滴在怀中人的身上。 　　杨戬无法动弹，眼神变柔，看着沉香。 　　沉香又是一阵心如刀割，他们这样对他，黑水狱种种，已经把他对亲情最后一点期望都磨去。可他一醒来，就记得安慰自己。 　　“舅舅，我不值，我们都不值啊……”沉香努力擦去泪水，声音哽咽。 　　杨戬眼微微弯起来，那样温柔的看着他，眼波几乎能淹没了他。让沉香想起在水镜中所看到的，杨戬第一次来见自己的情景。 　　他隔着满眼泪水凝视着杨戬，唇边露出一丝笑，淡淡的，温柔的：“舅舅，我很好……大家都很好。你……都听到了是吗？” 　　杨戬眼皮微动。沉香和他像是心灵能相通一般，把人抱得起来了些，轻轻摸着他的脸颊：“舅舅，我会让嫦娥恢复的……你想见她，是吗？我马上就去通知母亲他们……” 　　杨戬眼中闪过些许惊惶，甚至是些恐惧。沉香大痛：“你……不想见他们？” 　　他忽然想到自己在这林中自言自语，连心意都隐约透露出来。心思透彻如杨戬，怎么会不懂？一时只觉手脚冰凉：“舅舅，我绝不会为难他们，我会让嫦娥好起来，我会去告诉龙四……” 　　杨戬看着他，眼神柔和。 　　“你……不是怨我，只是怕惊动玉帝？”沉香问，得到肯定的眼神，“舅舅，那些赎罪般的亲情友情和爱情，你并不稀罕，是不是？” 　　杨戬眼神微变，沉香知道自己说对了，脸上却现出笑容来：“你一直是最骄傲的，才不用我们这帮无情寡义之人悔之晚矣的施舍。舅舅，我会照顾你到你完全好起来为止，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恢复了神智，但不让他们来照顾你，可以吗？” 　　杨戬略一迟疑，表示同意。 　　这桃林本就在沉香这司法天神住处，沉香又在这里布了阵法，便是玉帝也无法入内。 　　现下他亲手建起竹屋，比圣母宫旁桃林中那间要更精致，内里布置得也要繁富许多。毕竟那间竹屋只是障眼法，这间却实实在在，是给舅舅住的。 　　司法天神事务谈不上太忙，忙的是玉帝瑶姬推给他的那些。说他现在已经成了天界真正掌权人，也不为过。 　　不过即使再忙，杨戬的一切也是他来打理，没有半点疏忽。 　　一日三餐，每一次喂杨戬的时候，沉香都会想到杨戬在小屋的那三年，想到这人受的种种痛苦。 　　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是在赎罪，事实上，对沉香而言，每天这样面对杨戬都是一种煎熬。痛苦，却也有甜蜜。 　　在杨戬身边，沉香会不停回想以前自己是怎么对待他的，不停往心上一道一道划着。然后再看舅舅脸上那温柔神情，他就会一遍遍告诉自己：求不得，这是你应得的。不说悖伦，不说对方心意，做过的事情已经清楚告诉自己，这一生自己所能做的，只是还他所有血和泪。 　　沉香告诉三圣母他们，自己把杨戬接到这里，好让他更快恢复。三圣母和龙四丁香偷偷来看过，她们实际上是不太能分辩那个微笑的幻影和这个真实的魂魄成形的，沉香也并没有解释。 　　他在水镜中已经成长了三千年，那段日子里，他眼睁睁看着杨戬所做一切，心中早就有了决定。 　　如今大权在握，玉帝已是很少管事，瑶姬更是个无用的傀儡罢了。沉香作十几年，甚至千余年的计划，似乎可以开始了。 　　拿着半湿帕子，轻柔地为杨戬擦身，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反应。沉香眉梢眼角尽是温柔，杨戬却已经睡去。热气蒸腾，染得他脸颊绯红。 　　沉香轻轻弯下身，唇靠近他的脸颊，却不吻下去。 　　“舅舅，不会很久了……所有人欠你的，这一次，一定要全还回来……舅舅，我爱你。” 　　他用了比生命更长的时间来爱他。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，用了他的大半生命，和水镜中所有岁月。 　　他早该明白的。若是没有那在心底的爱，又怎会有那任性之极的恨意？就是因为感觉受了骗，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关爱，才那般不懂事。 　　母亲，说穿了不过是脑中的一个名称，从来没见过的人，会真的有那么重要么？ 　　所谓沉香孝感天地，不过是个笑话。 　　其实从一开始，他说要救母亲，只是因为这个人说，他是他舅舅。 　　他只不过是想要杨戬的夸奖，和这样温柔的笑容。 　　虽然，现在的他，再也不想奢求。尽管，杨戬看他的表情，是那样温柔。 　　但是他不该拥有。 　　由神化形是非常艰难的过程，何况杨戬几乎形神俱灭，只不过是一缕残魄凝成的形态。若非法力高强又得了沉香相助，恐怕也难窥得一点生机。 　　用了两年时间，杨戬方才可以勉强开口。不过他本就有些寡言，如今又知道了自己这外甥的古怪心思，常常也不知说什么才好。倒是沉香，原本是那么活泼的孩子，现在却比他还沉默，经常在床边一坐大半天，即使说话，也是转述居多，再无以前那样的撒娇或仇恨。 　　他能开口说话后，三圣母他们都来过，在床前哭得稀里哗啦，用各种方法讨好他，请求他原谅。 　　杨戬只是微笑着：“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。” 　　他是从来没有怨过，他只是死心过。可就在以为对亲情已经不再奢望的最后，他心中还是保留了那一点执念，依然是妹妹小时的样子。 　　所以他仍然要这么说，仍然要微笑着抚平他们的不安。即使他对这样的苦情补偿戏码，已经有了些厌倦。 　　他并不擅长面对那样的场面，何况是在死过一次之后。 　　死过一次的关系吧，执念淡了许多，何况他们现在似乎也很好地活着。 　　即使依然躺在床上不能动弹，杨戬也不愿被他们围绕着，被尽力讨好着。他倒希望他们都和沉香一般，做什么都自自然然的。即使拿来千年石露，也当作水一样喂他喝，丝毫不提这东西有多珍贵，又是费了多大功夫才得到的。 　　幸好沉香只让他们一年来一次，尽管来得多其实也不会妨碍到杨戬恢复。 　　这个曾经把当员外作为人生最大理想的孩子，现在已经很成熟了，成熟到能理解杨戬的想法，并且帮他打发别人的程度——虽然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 　　他问过杨戬要不要见嫦娥，杨戬怔了下，答道：“还是算了吧。” 　　杨戬始终担心沉香的感情问题，所以嫦娥也好，龙四也罢，他都不肯提起，生怕沉香失控。 　　但沉香一直很沉稳，哪怕为他清洁身体的时候，杨戬也不曾见他失控。这让杨戬多少放下心，觉得沉香之前那些疯话，大概只是孩子偏激之言，当不得真的。 　　沉香在这漫长的时间里，只失控过一次。 　　那是一次早饭时间，沉香一日三餐为杨戬换着样的准备饭菜，只是很少给他喝粥。不过早饭毕竟花样较少，总也难免有些粥的。 　　沉香总是把粥吹到温热，然后很慢地喂杨戬喝下去。每当那时，他看着杨戬的眼神，总是平静到可怕的程度。 　　那一日杨戬刚刚发了一场烧，沉香照顾他到很晚，偏偏还有急事要处理。那天一早沉香匆匆忙忙做了粥，也忘了吹凉，只稍稍放了放，就拿到杨戬面前，盛了一勺喂他。 　　杨戬多少被烫到，他低低咳嗽一声：“沉香，你忙着处理事情，就不用喂我了，我不饿。” 　　沉香却是挂着他的病的，伸手探过去：“舅舅，你嗓子难受吗？昨日你发热，可是没有咳嗽啊。” 　　杨戬一笑：“已经不烧了，是粥有些烫——” 　　他这句话没说完，只见沉香一张脸忽然变得惨白。杨戬微微一怔，沉香已经端起粥碗，狠狠喝下一口。 　　杨戬微惊：“沉香，小心被烫到，沉——” 　　沉香一口粥喝下，头忽然偏过去，“哇”一口吐出来，白色的米粒却变成了粉色，是混了血的结果。 　　他们这些人在水镜中看了三年，看那粗鄙下人喂杨戬喝粥，永远都是粥，冷的热的，没有丝毫怜惜，只是粗暴地给他灌下去。小玉在奶奶祭日的时候，把粥加热成滚烫，一口一口，不让杨戬呼吸地灌进去。 　　后来小玉再也不敢喝粥，就像嫦娥不再用帕子，三圣母连房内家具都不能有铁钉。 　　只有沉香自己，每天早晨都将滚烫的粥毫不在乎地喝下去，然后拿着那把曾经刺入杨戬身体的剑出去练剑，甚至也在需要对犯人行刑的时候，亲手挥着铁锤，将铁钉恰到好处地钉入骨缝间。 　　就如他的那幻相对舅舅做过的那般。 　　这些行为，在杨戬回来之后，他已经不再做。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心神，去做更重要的事情。折磨自己这点小事，在舅舅面前毫不重要。 　　之所以不太让杨戬喝粥，只是怕勾起舅舅的回忆。 　　可当杨戬说出“有些烫”这几个字的时候，沉香才明白，那“体内如汤如沸、如煎如烤，内息犹狂弛乱撞，有如无数尖针在体内来回穿梭，满心烦闷，全身气血倒转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。胸口在每一次呼吸时，都如有铁锯拉扯，带来室息般的痛楚，咽喉火灼也似，每吞咽一口唾液，都如薄刃从喉间慢慢刮下”确实只是部分的痛楚。 　　真正的疼痛，是连感觉都说不出的。 　　而杨戬一直在承受。那些痛楚，却都是自己这些人，加给他的。 　　沉香完全呼吸不上来，他睁着眼倒下去，嘴角不停地流血。 　　这些年为了他的计划，他体内本就是无数内伤，他都是不在乎。杨戬凝神成形这段日子里，他又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帮他，更是心力交瘁。刚刚这一幕是他最痛之事，心神大损之下，体内完全搅成一团，神力反噬。纵然他不想吓到杨戬，却也完全凝不起力气站起来。 　　不能如此，舅舅会担心。 　　心头只有这句话，沉香忍着无尽疼痛，强行运转神力。却不想更是刺激体内情况，整张脸都变了形，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。 　　不行……还不能死，现在还不能…… 　　他正在挣扎着，忽然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中。 　　是他无数次梦到的，那个人的气息。那样平和，又孤寂，却给他所有温暖。 　　所有的痛忽然平歇下来，连体内受创的部位也将伤强行压下。沉香睁开眼，杨戬已经下了地，正把他抱在怀里。 　　沉香心中大喜，却又从内心深处生出一阵酸涩。杨戬抱着他上了床，把他放下，四处寻找伤药。杨戬元神较脆弱，成形过程中免不了会生病，药却是常备着的。 　　杨戬查看他情况，一双眉不由皱紧。沉香被他这么碰触着，只觉又是酸涩又是甜蜜，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。 　　怎么奢求，这一生还有这一刻。 　　杨戬当他疼得难以忍受，便柔声安慰着。他根本没多少法力，便想为沉香疗伤也是无法，不由急躁。 　　沉香忍住疼痛，伸手拉了下他：“舅舅……” 　　杨戬看他，只见这两年多里时刻成熟无比的外甥一脸的请求，竟然像是以前，沉香对他撒娇的时候。 　　杨戬心中一痛，他一直在想，是不是让沉香守在刘家村做一个员外，对他才最好。这时看到外甥这么痛苦，他忍不住大为心疼，把所有杂事都抛诸脑后，按照沉香的希望，在他身边躺下，轻轻抱着他。 　　沉香不停地流泪。他想，能有这一瞬的幸福，不管千刀万剐还是魂飞魄散，都足够了。 　　那一天之后，杨戬在慢慢康复。 　　他那日是见沉香倒在地上吐血，一急之下便挣扎起来，其实并没有完全能够支配身体。不过既然走了关键的一步，之后再怎样也就是在恢复的路上，又有沉香无微不至的照顾，自然也顺了许多。 　　一年后，杨戬已经可以站起走路。再过得一年，连法力都恢复了小半，基本可以自由活动了。 　　他便向沉香要求离开，想去找哮天犬，然后找个地方安静住下来。也许一年见他们一次之类的，但还是离得远一些，以免被玉帝发现。 　　沉香听他这么说，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，只淡淡答了句：“我知道了。” 　　不对劲，怎么都不对劲。 　　虽说人已经改变了许多，但在杨戬眼中，沉香始终是那个没半点志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外甥，那个什么都做不好，连虐待人都无法把铁钉钉进骨头缝里的孩子。 　　虽说现在的沉香已经学会了隐藏，已经能把心思藏得谁也看不到。可那拙劣模仿，怎么能瞒得过被模仿的原型？ 　　沉香这一阵子很辛苦，司法天神的事不足以让他如此忙碌，这四年多的时间里，沉香能陪他的时间是越来越多，而不是变少。 　　那孩子不对劲。杨戬知道。 　　所以当那天，沉香用很蹩脚的平淡表情说：“舅舅你可以走了。”的话的时候，杨戬并没有感觉到喜悦。取而代之的，是担心。 　　尤其那一晚，沉香在他床边呆呆看了一夜。杨戬有看到他的眼神，是掩不住的绝望，和……一点点的欣喜。 　　那样的表情，杨戬其实没有亲眼看过。但是沉香是看过的，在属于杨戬的，最后的日子里，他一直都是那样的。 　　直到最后，连绝望都不再有，只剩下对死亡的期盼和喜悦。 　　但是以后，再也不会了…… 　　天亮了，沉香俯下身，在杨戬唇上轻轻掠过。他摘下左眼眼罩，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金色，仔细看去，是无数金色碎片，构成了这只眸子。 　　杨戬一惊睁眼：“沉……” 　　身体一僵，沉香一个法诀定住他，青年脸上尽是温柔笑意：“舅舅，再睡一会儿，等你醒来，一切就都过去了，恩？” 　　“龙四在地狱，不会有事。嫦娥一直没有恢复，口诀我放在桌子上，舅舅你到时去救她好了。她们我都不喜欢，龙四好些，你却喜欢嫦娥……不过不管怎样，你高兴就好，两个都收了也没什么关系——” 　　沉香絮絮叨叨，像是交代后事。 　　“舅舅，这是你的金锁，我拿走了，到时候你记得收回去。我会把一切都还给你，显圣真君，二郎神杨戬……多好。” 　　他低下头，又在杨戬眉心吻了下：“可惜，我是看不到了。” 　　说完，他转身离开，再不回头看一眼。 　　他完全是杨戬教出来的，杨戬有所察觉，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。但杨戬现在还没恢复，绝对法力上是远远不及他的，沉香才敢这么做。 　　杨戬担忧得很，沉香离开后，他努力动用法力，始终无法动弹。 　　沉香想得周到，早知他会强行抵抗，当然不会让他再有伤害他自己的机会，是从内里封起法力的，就算强行突破，也无法破解他下的法诀。 　　不过沉香也忘了一点：杨戬一向有准备后路的习惯，这一次也是。沉香找来魂玉为杨戬聚形，杨戬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，已经把法力分在魂玉里一些，以备不测。这一次被封起法力，贴在他胸口的魂玉中的还在。杨戬努力聚集，在体内能牵动一丝法力的同时，借助外力，一并冲开禁制。 　　冲开后，杨戬从床上迅速跳起，冲出门去。桃林中杳无人迹，沉香已经去得远了。 　　十几年不曾离开这里，乍一出桃林，感觉十分陌生。杨戬法力恢复了些，至少化形不成问题。随便变了个样子，体察金锁的气息，他追了下去。 　　那金锁毕竟是他带了几千年之物，有他的气息，追踪起来并不为难。但杨戬越追越是心惊：他追着追着，竟然是封神台方向。 　　沉香去封神台做什么？ 　　在快到封神台废墟的时候，杨戬远远望见那里一片黑气，黑气中忽然一道金光闪过，随即是漫天金色。 　　杨戬大惊，加快速度冲过去。 　　远远只见废墟上站着两个人——确切的说，两个人没有一个是站着的，一个坐在地上，另一个甚至已经倒下。 　　坐在地上的是沉香，他脸色隐隐发金，鲜血洒了他一身，气息微弱。 　　倒下的人杨戬看着有些眼熟，正在想他是谁的时候，对方忽然发出声音：“沉香……王母已经被你杀了？” 　　——是玉帝！杨戬倏然而惊。玉帝的本事他是清楚的，沉香和他对上，哪里还有活路？ 　　他只觉心头剧震，一瞬间竟然变得空空荡荡。 　　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，那是他除了妹妹外最疼爱的人，那是他无论如何付出一切也要对方幸福的人……他为此已经死去，为何、为何还会有这一幕？沉香还是没瞒住玉帝？或者…… 　　他听沉香笑了声，低哑破碎的声音不复少年童声：“她可不是今天才死，玉帝你怎的今日才知？” 　　“好好好……”玉帝声音更为虚弱，“你不愧是他的外甥，不动声色就杀了我和王母，瑶姬又是你外婆……日后这天庭，怕是要归你管辖了吧？” 　　杨戬惊呆了。 　　听玉帝这话，他竟然是要死了的？怎么会？沉香这些年就算再苦练，也没有可能进步到这程度啊。何况玉帝是死力所成，又是神器封印，这一来…… 　　沉香倒是平静：“这天庭关我何事？就这司法天神，也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……就如舅舅一般。” 　　玉帝咳了几声：“杨戬？你不是恨他么？你知不知道，我和王母，关系到这三界……” 　　“不就是死物吗？”沉香轻声一笑，“我们早就知道了……多谢你用伏羲水镜设计我们，在镜中，我们什么都看到了……” 　　玉帝震惊：“你们——” 　　“是啊，我们这些罪人。”沉香抚摸着自己的左眼，“我们这些不值得他保护和珍惜的罪人……为了他，就算三界真的毁了又如何？靠他的痛苦和消逝支撑起的三界，有什么存在的意义？” 　　“你、你想毁了这三界？”玉帝瞪大眼睛。虽是死物，这三界平衡却是他一力维持的东西，因此竟也像是有了情绪。 　　“我本来是想毁了它的，如果……舅舅没有活转过来的话。”沉香缓缓站起身，看向玉帝的眼神竟有丝感激，“你没有最后毁了那株桃花，算是我承了你一个人情……因此，我特意用我这只眼窥得前后。封神台啊，经过这么多年，那些死力传下、发散，你以为封神榜还封不住吗？” 　　玉帝明白过来：“你要用封神榜镇住我们？” 　　“死物就是死物，本也不该自诩活人出现。这天地秩序已经稳定，凭什么你们镇压不得？封神榜天地生成，也是上古神器，伏羲水镜已经推出，它可以可住你们的死气……”沉香笑了，手里握着封神榜，“虽然你等于救了他，但只要你活着，他始终是有危险的，也只有如此……” 　　他表情很是温柔，玉帝看着他，忽然觉得后背发冷：“你、你和杨戬——” 　　“果然，没有感情的东西，对感情更为敏锐是吗？”沉香叹了一声，语气甚是温柔，便要动手收了玉帝。 　　“你以为杨戬会同意？且不说他对嫦娥，就你二人甥舅之亲，你以为他会对你……” 　　“这完全不重要。我本来，也没想他对我如何。”沉香笑得极为甜蜜，手指点上左眼，“何况，这阵势发动，我本来也不会再存在……” 　　“阵势？”玉帝向周围看了看，这封神台废墟地上，竟然用金色画着一座阵，“逆天造化？你疯了？你根本驱动不了的……” 　　“我自然驱动不了，但伏羲水镜可以。”沉香说着，左眼内金光大盛，“镜子这东西，碎了的反而比整块更为厉害。这些千万片的镜子，每一片都承接了我的法力，我的怨念……这天地间所有跟我、跟他有联系的人，都在阵法之内。” 　　“你、你要做什么？”玉帝惊问，觉得这人分明是个疯子。 　　“我？我只是要改了这记忆……让所有人都知道玉帝王母是死物，沉香救母是个笑话，这一家薄情无义之人利用杨戬得到一切，然后将他折磨致死……所有的错事都是死去的那个沉香所为，当然，还有那一群不知感恩的自私亲人——”沉香笑得更加温柔，伸手打开封神榜，将一脸恐惧的玉帝收进去，另一只手则拿出了金锁，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，金锁竟然从玉帝身上吸取着法力，“当然，所有在水镜中看到过事实的人，就不会受我的影响了。到时候，在所有人的指责中，他们必须靠着舅舅活下去。就像，舅舅在我劈山之后的那几年——” 　　“我的法力……”玉帝犹然能说出几个字，接下去却是不行了。 　　“放心吧，我不会把你的法力留下来的。我会用它把我这身体和魂魄炸开，散去三界，带着水镜碎片……然后把我的法力留给舅舅，让他可以尽快恢复显圣真君的实力……”沉香自语道，把封神榜放到阵央，“到时候，他喜欢做什么都可以，是要和情人一起归隐，或者和哮天犬四处游览，就不是我……能知道的了。” 　　他静静出神，低头吻了下金锁，笑了下：“要抓紧时间，万一舅舅追来，总是不好……” 　　他抓着金锁，一阵光芒闪起，沉香在阵央便要发动阵法。他低柔声音道：“舅舅，你不要伤心，沉香不如你坚强，这求不得的苦，我是受不住的。所以你不要伤心，我这样才会快乐。” 　　他全身金光大作，发动阵法。 　　手腕忽然被抓住，沉香被拉出阵中，熟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：“你发什么神经？这些事是你该做的吗？你也不为你娘小玉她们想想……” 　　沉香抬头看到杨戬的脸，整个人都傻住了：“舅舅，你怎么……” 　　杨戬脸沉着：“我若晚到一步，你这傻小子是不是已经自爆而亡了？你、你怎可如此？我从来没怪过你们……” 　　“我知道，舅舅你不会怪任何人，从来只是我们怪你。”沉香惨惨一笑，道，“便是所有人都负你，你也不肯负了我们……你从不肯为自己多考虑，永远只是迁就我们这些人……” 　　杨戬笑了笑：“你们是我的亲人。” 　　“我不要。”沉香摇头，“舅舅，你知道我的，我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，不够勤奋好吃懒做，没什么聪明才智，又任性自私……” 　　他从杨戬手中忽地挣脱，跑回阵眼，抓起金锁。杨戬大急：“沉香！” 　　沉香被他训得习惯了，下意识地一缩，杨戬已经冲到他面前，伸出手：“过来。” 　　沉香咬住唇，狠狠摇了摇头。 　　杨戬深知这外甥的性子，这时候可不敢出语责怪，而是放柔了声音：“沉香，别做傻事。现在玉帝王母已死，天下我还有哪里去不得，那些名声本也无所谓，何况我真的做了许多违心之事……沉香？” 　　沉香只是看着他，左眼金色扩大：“舅舅，你知道吗？我其实还是恨你的。” 　　杨戬一怔，随即嘴唇下意识勾起，一个有些安静的笑：“哦。” 　　“你从来不肯让任何人分担你的苦，娘那么任性，你为了不让她有负担，连起初用法力是为了救她都不肯说；你宁可自己背后痛苦，也不愿让对方知道你为了她付出多少、受了多重的伤；你宁可做出一副恶人样子，只为了让我成器……”沉香看着杨戬，眼里尽是坚毅，“你甚至宁可怀着我们的恨意去死，也不让我们有任何机会知道你做过什么……若不是伏羲水镜，你几乎成功了。” 　　杨戬微微垂下眼：“我没想到你们会看到水镜……” 　　“舅舅，我恨的并不是看到那些，我恨的是，三千年里，我只能看着看着，什么，也做不了。只能看着你为难自己，看着你为不值得的人牺牲。除了那只笨狗，竟然我们这些血亲，都没人信你，没人……肯保护你。” 　　“所以这一次，轮到我。你不会要不会求，得不到也不会争取，只任对方将你伤得体无完肤……”沉香缓缓说着，“舅舅，你是为了我们所有人，我没志气，只为了你一个。你不去争取的，我要全给你。只是，我不愿看你和你的娥子双宿双飞，我一向自私，是受不了的。” 　　他握着金锁，举起手来，按住左眼：“舅舅，能有这四年的生活，沉香真的很快乐……” 　　杨戬一直认为他的出生是原罪，因此最后用尽他的身体魂魄来赎，纵然被他们这群人将血肉和心碾成碎屑，也不肯放弃。 　　如果说舅舅的出生就是罪的话，那么他沉香就更是。不同的是，他的罪，都应在了舅舅身上。若没有三圣母和刘彦昌，没有他沉香的出生，舅舅何至于那般痛苦。 　　一个任性的妹妹，一个没担当的书生，造成的孽，为何要舅舅来承担？ 　　他沉香都做了些什么？除了不停伤害，还有过什么？ 　　在水镜中爱上舅舅的时候，沉香已经知道，这份感情永无可能。他那时早下定了决心，出来之后，若杨戬活着，就为他安排好一切。若他死去，就毁天灭地，让一切都跟着殉葬好了。 　　这天地不仁，哪值得他的杨戬来救？ 　　虽然尽量模仿，沉香也深知自己和舅舅不同。最大的不同是，他没有那份悲悯。 　　同样为了在意的人可以逆天，杨戬是至情至性，沉香顶多是自私自利。 　　所以他不能活着。如果活着，迟早有一天，他会受不了舅舅在没有自己的地方幸福生活，进而毁了舅舅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。 　　沉香凝视着杨戬，要把他的一切都印在心里。即使魂飞魄散，即使血肉化成无数水镜碎片，进入无数人脑中心里，也始终要带着他的影子。 　　能在该死的时候死去，真是最大的幸福。 　　沉香这么想着，忽然整个人被抱住。是杨戬不顾受伤的危险，生生闯进已有些发动的阵眼，环抱着他。 　　“舅舅，放开我，你会受伤！”沉香一头汗，吓得几乎魂儿都飞了。连忙停下自爆的打算，拼命去推杨戬，因为不敢用大力，怎么也是推不开。 　　杨戬看着沉香，那个快乐地说最大愿望是当员外的孩子，现在已是满面沧桑。那应该是乌黑的发，实际上已尽数变白。 　　他觉得心疼，说不出是怎样的，就是心疼，不舍得。 　　“沉香，我们回家吧。”杨戬抱着他，低声道，“回那一片桃林，好不好？” 　　沉香一震，并不回答。 　　杨戬感觉他并不再反抗，心里多少放松了些，便要拉着人出阵。沉香却像是定在地上一般，一步不动。 　　“沉香？”杨戬轻声叫着他。 　　沉香抬起头，两行泪，一行透明一行血红：“舅舅，如果要活着看你和别人在一起，我宁可死得无知无识。” 　　“我不会和她们在一起的，我都没有提起过不是吗？我已经不再有那个念头了。”杨戬低声劝道。 　　确实，这一次活过来，他连以前对亲情的疼痛都不太感觉得到了，何况是爱情。那月光，本来也不属于他。他的放不下，也许只是漫长岁月中的爱恋这事实，而非具体那个人。 　　“我说了我们回桃林，你不想离开的话，我可以留下来。”杨戬说，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。 　　“舅舅，我的目标是，不让你被任何感情束缚而牺牲，包括对我的。”沉香对他惨笑一声，略微用了些力，拼命推开他，“我要的，不是你留在我身边，把我当外甥那样疼宠。舅舅，我要的永远不会得到，如果我强行靠着亲情留下你，只会让你不快乐。” 　　他从腰间抽出剑，是曾经穿过杨戬身体的那一把。毫不迟疑地向左眼刺去，另只手拿起金锁。 　　剑被握住，血滴答滴答沿着锋利剑身落下。沉香睁开眼，大惊失色，放下剑为杨戬止血。 　　杨戬反手握住他，沉香怕他触到伤口，一动不敢动。 　　他，又伤了他。这个他要用生命保护的人。 　　阵势在几次反复后还是没能发动，杨戬身形还比较弱，坐在地上，沉香半跪在他身边，小心凝聚法力为他治疗。 　　两人的发梢触在一起，有些交缠。黑的，白色。 　　杨戬抬头，表情非常平静：“沉香，过去的四年，是我这一生少有的平静而幸福的时光。我甚至忘了，娥子和三妹。” 　　沉香心跳得厉害，却狠狠握了下拳，苦笑道：“舅舅，别勉强你自己了。” 　　“我不是要牺牲。”杨戬微微挑起眉来，对固执不听话的外甥有些无奈，“沉香，就算是你，我若真厌恶这种念头，也绝不会心软而放任。” 　　杨戬其实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，就如他不清楚，此刻的恐惧和心疼，到底是怕外甥再任性下去，怜惜他受的苦。还是怕失去这一个相伴的人，甚至可能有些情爱。 　　他只知道不能让沉香这么任性下去，他不能让这孩子死，不管用什么办法。 　　这一生他等于是沉香的血泪所招回的，不管他对沉香抱着什么样的感情，他也不容许这孩子乱来。至于相守，神仙生命漫长，他本就是一个不会强求的人——对他在意的人。 　　沉香毕竟还是个孩子，也许再过些年，也自然就分清楚爱情和亲情了吧。 　　这样想着的杨戬，还是有着牺牲念头。虽然说也多少夹杂了些额外的感情。 　　沉香看着他，忽然起身靠的近些，张开双臂整个把人抱住。 　　“舅舅，等你觉得不愿不幸福的那一天，我会放你离开。” 　　然后独自死去。 　　嫦娥配不上舅舅，龙四也不行，而且舅舅不爱她。 　　既然舅舅不舍得他死，那么就暂时陪在舅舅身边好了。等到舅舅舍得了，觉得厌烦了，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表示，他就会识趣离开。这三界里不受注意的角落多得是，为什么非要死在舅舅面前？ 　　两人各怀心事，收拾现场，回去桃林。 　　尾声 　　那天之后，天庭再也不见玉帝王母。渐渐的，他们是死物的消息传出来，杨戬所做种种也漏了端倪，三圣母他们的日子，也略微难受了些。 　　不过再多的，却是没了。毕竟他们还每年去一次桃林竹屋，沉香不希望他们打扰到舅舅的心情。 　　其实到了五十年多的时候，杨戬就几乎完全恢复了。两人也会离开竹屋四处游荡，带着找回来的哮天犬。 　　嫦娥已经恢复，龙四也从地狱中出来。但杨戬似乎真的是看淡了，至少沉香没有在他眼中发现任何的端倪。 　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，在三百多年的一天，沉香不小心闯入杨戬沐浴现场。几乎要忍得引刀成一快的外甥，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。 　　而转眼，已经过了千年。沉香这个司法天神的位子始终推不掉，不过一年中倒有一半在外面乱晃，剩下的时间才在天庭处理事务，顺便见亲人。 　　三圣母他们对这舅甥关系是有些奇怪的，却都没有多想，何况如今的沉香实际上深沉之极，三圣母虽然不知道他曾经的打算，却有时也会怕自己这儿子。至于多少知道些事情的嫦娥他们，更是敬而远之。 　　除了嫦娥，沉香这一生最嫉妒的人，却是他自己的母亲。 　　在杨戬那一次死亡的时候，即使伤到那程度，最后记挂的，却还是三圣母。 　　但又有什么关系，在一起这么久的，在他身边陪伴的，是自己。 　　就算依然是亲情，这么纠缠的，也只有自己。 　　沉香看着舅舅的睡颜，慢慢困意上涌，在他身边睡去。 　　杨戬睁开眼，轻轻摸摸沉香的头发，想了想，向前一些，在沉香唇上掠了下。 　　千年之后，他已经不再怀疑外甥的这份心思。 　　杨戬的一生，始终渴望着“被需求”，却又恐惧。 　　他想，也许需要对方的，其实是他。 　　之前那样的付出，却又什么都不言明。或者只是因为还在少年时，母亲那带着恨意的“害了全家”的斥责。 　　他一直在赎罪，只有这个孩子，要为他讨回所有的被亏欠。 　　所以沉香还担心什么呢？这里，已经是他的幸福所在。 　　杨戬想着，挑起唇角。 　　然后，被带着桃花香气的人吻住，压上。 　　半黑的竹屋内，沉香的眼亮闪闪的，黑色深邃，金色夺目。 　　杨戬抱住他，只觉懒洋洋的，像餍足的猫儿。 　　屋外桃花开得繁茂，一层层深粉浅粉。 　　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 　　——完——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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